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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负荆请罪

楚壁梁对坐在三级台阶之上的大案后的百里孟尝躬身行礼道:“楚壁梁今日,携楚氏罪人前来向上大夫请罪了。楚壁梁管教无方,纵容他做出掳劫熠小姐这种逾矩的事,还请上大夫代我教训这个不知规矩的小子。”

百里孟尝板着脸道:“司寇也知道这是逾矩之事?”见下方的两人冷汗涔涔,顿了顿又道,“既是颉国司寇,大人该知道,按颉国律法,私自行绑,扰乱民治,该当何罪?”

——该判流放之刑。

楚壁梁却只是面不改色兼沉吟不语。他身后弓着腰的楚高阳快被正厅里沉闷的气氛,以及对未知的结果的惶恐逼疯了。

“父亲这是说哪里话?楚公子和我不过是与哥哥开了个玩笑而已,怎么就有罪了呢?”一声清亮的笑谈在大厅里响起。

几人向发声者看去,却是昭离自偏厅通往正厅的侧门缓步款款而来。

一直肃立在父亲身旁的百里煜闻言全身一震,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百里孟尝也是微微惊讶,不过却很好的控制住了。他沉声问道:“此话怎讲,阿熠?”

“阿熠那日在新野与楚公子相遇,一见如故,后来我们两人演一场戏,骗哥哥为阿熠着急。阿熠不懂事,害的父亲与哥哥如此伤神,请父亲责罚。不过千万不要怪楚公子,这件事都是我的主意。”

昭离说着转头向背着荆条的楚高阳一笑,道,“楚公子这就不对了,怎么没有向司寇大人解释清楚?楚叔叔如此惶恐,前来请罪,真是太不应该了。”

说着高声吩咐道:“拿衣服来,替楚公子解开荆条。抬案上茶。”

一旁候着的仆役们瞧着今日世子的架势,楚氏叔侄该是要倒霉了,谁知熠小姐一出现,事情便急转了个弯,原本是百里家敌人的楚氏叔侄好似成了座上宾一般。听到昭离出乎意料的吩咐,他们便怔在当场,不过也都是见惯了各种场面的人,随即便利落的抬案上茶。

百里煜的手渐渐捏成拳头,脸上的怒意也越来越盛。

昭离跳着跑上台阶,拉着他的胳膊撒娇道:“哥哥,别再生我的气啦,阿熠给你道歉了。”

百里煜定定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欠我一个解释。”

“是、是、是。我一定解释给你听。”昭离耐心道,倒真像是百里煜是个小心眼的人。

“一路风尘,辛苦楚叔叔了。厅中可还温暖?要不要再加些木炭?”昭离笑语寒暄,轻松的语调令沉闷的气氛渐渐消解。

此时,去内室重新更换过衣服的楚高阳低着头走出来,安安静静坐在族叔身边,丝毫没有先前的张扬。

昭离款步走过去,亲自为叔侄两人倒了茶,打量了楚高阳一眼,笑赞道:“哎呀,楚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呢。不过听说公子有个族妹名字叫楚昧,姿色倾国妍丽无双,父亲私下里常与我提起,说‘恨此女未生于百里家’也!”说着回头看向端坐的父亲道:“父亲是吧?”

百里孟尝怎会不明白女儿到底目的何在,在心底叹息一声,缓和了神色,会意的点了点头。

楚壁梁诚惶诚恐拱手道:“承蒙谬赞。”

百里孟尝换了一副笑脸接道:“弄玉这孩子楚兄认识吧?我听说,他与楚昧私交甚是合得来。”

此刻双方话已经说道这个份上,再愚昧的人也明白了,楚壁梁恭谨笑道:“若上大夫不弃,楚壁梁愿与百里家结为姻亲,永修秦晋之好。”

百里孟尝一拍大案笑道:“好,此事就这么定了。来人,立刻去请颉国最有名的相术师到百里家来。”

相术师到后,测了男女双方的生辰,言道两人八字相合,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百里孟尝大笑着允诺道,明日便让百里跖去楚家下聘书行纳彩之礼。

几人又海阔天空了半个时辰,楚壁梁便携楚高阳千恩万谢的告辞了。

待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正厅的台阶之下,百里煜便再也忍不住,眉宇间是显而易见的怒意:“为何要放过他们,难道我百里家还会怕他们楚氏不成?”

声音在空阔的厅里回荡,连前来点灯的侍从都吓了一跳,他们从未见世子这么生气过。

“哥哥,先别气,听我说。”昭离敛了笑容,已经不再是那个娇憨跳脱的少女,“楚氏今日大张旗鼓的前来请罪,分明就是豁出了自己司寇之职也要保住楚高阳,若我百里家先与他们翻脸,就算真的让楚高阳服罪认诛,那又如何?相反的,在此事上不追究他们,其他小家族就会认为,百里家有容人之德,依附投靠于我们便是最好的选择。现在楚氏处于被动,与百里家结为亲家,对他们来说,是不得已而为之,在其余人眼里看来便是百里家胸襟广阔。再者,百里家需要楚氏的财富,难道不是吗?”

一番话说的入情入理,百里煜说不出反驳之言,只苦笑道:“受苦的是你,你却就这样放楚高阳离开。你的容人之度,连我都比不上。”

“我可没那么好心。”昭离狡猾的一笑,“我等到他们主动前来才出来缓和形势,就是为了让他受到惩罚。”

百里孟尝与百里煜一愣,而后明白过来:楚高阳赤背缚荆条在庸台城走了一遭,声名必然已经受损,日后恐怕没脸出来见人了。

走入立满栓马桩的车马场之时,楚壁梁回身看了一眼肃穆森严的百里家族楼群,背脊挺起,瞬间由那个诚惶诚恐的老者,变成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司寇。

他眼神沉然,叹道:“一个十六岁的女子,都有如此胸襟与远见,看来楚氏,真的只能选择依附于百里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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