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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朵白莲花(8)

也不知是并未察觉到徒弟的异状, 还是有意忽略,沈疆并未对陆阖的表现提出任何疑问,他又简单叮嘱了几句,见大徒弟似乎认真听进去了,才满意地点点头, 冲着后堂叫了一声。

“世函, 你出来。”

一个看起来约莫有七八岁的瘦弱男孩儿闻声跑了出来, 看到陆阖的时候明显吓了一跳,一下子顿住了脚步。

陆阖一愣,隐隐猜到点什么“这是”

他对自己现在的面相心里有数绝不是那种不引小孩子亲近的凶煞之相, 正相反,原主长得温和秀美, 额头宽阔、眼神明亮,一看就极有亲和力,像个温润如玉的君子。

这孩子反应不对劲莫非,他们先前曾见过

可如果这孩子曾见那夺舍者做过什么事,一来没有能活到现在的道理, 二来那害怕的反应也不该是如此“平淡”了。

不待陆阖思索出个所以然来,沈疆便直接给他介绍起来。

“这就是刚才我提到的那孩子, ”掌门叹了口气,拉着男孩儿的小手将他带到近前, “他叫邹世函,是邹氏二房所生那天魔修屠门之时他刚好外出,因此侥幸逃出一命, ”

说着,他摸了摸邹世函的小脑袋“那之后他就一直在宛丘附近流浪,我遇到他的时候,他跟一群小乞丐混在一起,还被邹家从前得罪过的恶棍追杀,就像”

陆阖若有所感地抬头,沈疆果然满眼复杂地看着他,流露出追忆的神色“就好像你当年一样。”

陆阖一怔,神魂深处原主那缕微弱的魂魄似乎被这话触动了什么心事,又是一阵记忆有如洪水般涌上来,似乎带着他又回到了年少时朝不保夕、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

原主当年的境况其实更惨些陆家繁盛一时,不是邹氏这种积德行善的富商巨贾,而是如日中天的权贵。“陆阖”的爷爷乃当朝宰相,父亲也官至尚书,素有清名。原主从小虽生活在江阴祖宅,却也无时无刻不感受到家族荣宠带来的种种权势富贵。及至后来落难、满门抄斩,他被忠心的家仆拼死换出来,然朝中奸佞当道,江湖鹰犬横行,往昔苏家最金贵的嫡少爷,天下之大,竟无处可容身。

若不是遇到师尊,他早便成为野岭荒郊无人识得的枯骨了。

也难怪,他会将归元宗看得如此之重,被那邪魔外道夺舍多年,竟还能凭着一丝微弱的魂火坚持至今,只为挽救他的亲人、挽救门派于水火之中。

原主的性格,跟那越辰就仿佛冰与火的两面越辰面上冰冷高傲不好接近,其实却性烈如火,满腔嫉恶如仇的耿直,以至于得罪了小人,被一朝迫害他因此被摧折出的心魔也同样暴烈而直接这世界污浊,统统毁了便是。

原主却不同,他是那种看上去春风化雨的温暖之人,却反倒沉冷如冰,性格绵密。相比之下,他更是遭遇无妄之灾仅是由于体质天赋异禀便被贼人盯上,夺了身体,可这么多年下来,他仍然想着的是“予”而非“取”,心心念念的是“救人”而非“报仇”。

这两种性子也说不出什么高下,各有各的好处,也各有各的缺憾,只是希望善良之人都能最终得偿所愿,不要被苦难迷了眼睛,让自己也沉沦为恶魔中的一员吧。

陆阖思及此,心中也是颇多感慨,看向恩师的目光中更是已带了深深的感恩与孺慕这半是他演出来的,半也是原主真情实感,透过那一缕神魂将悸动传给了他。

可没想到,沈疆却摇了摇头。

“我知你不喜提及身世,但这孩子与你同病相怜,总多少能够感同身受。”

陆阖吃惊地睁大了眼“弟子何曾不”

他猛地顿住,无力地抚了抚额头,有些明白了。

这些过往都是独属于原主一个人的记忆,那夺舍者不像自己,并不能感同身受,虽然后来在门派中生活久了,定会对当年的事情有所耳闻,可对那种睚眦必报又刚愎自用的人来说,他看当年之事,想到的必不是师尊大恩或上山拜师之后生活的圆满温馨,而只能是仇恨,还有引当年狼狈以为耻,不愿他人再提起的心思。

唉,变态的思维,还是这么好理解又让人匪夷所思。

000也无力地叹了口气,他都不知道该说宿主虚伪还是造作,他每天不戏精两下就好像活不下去似的。

陆阖已经调整了心态他可没忘记自己此时扮演的角色应该是那个夺舍者,便装作勉强地笑了一下,“弟子明白了,师尊放心。”

“当年之事太过惨烈,你不愿轻提也是寻常,”沈疆却并不介意,冲他微微一笑,“更早些时候,其实为师与陆相亦有一面之缘,谁想一次闭关出世,尘世便已经天翻地覆只是阿阖,你要记住,逝者已矣,往事不可追,千万不要让这事成为你的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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