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怜愣了愣,爹爹
“丞相大人来访,想必是有要事相商,臣妾且先行告退。”燕诗青擦拭干净眼泪,恢复了往常的温婉,福身行了个礼。
她回过神来:“也好,你先回去歇息罢。切莫胡思乱想,我不会让你后半生,在寺庙中孤独终老的。”
燕诗青退下了,苏语怜转过身子,对着铜镜整了整衣冠。自她进宫以来,她同苏翎私下单独相处的时日便少之又少。后宫妃嫔本就不能同前朝大臣走动,苏翎又位高权重,因而她的身份更是敏感。后宫之中盯着她的眼睛众多,为了避嫌,父女二人一年也见不上两面。
如今她成了皇太后,寿康宫那位太皇太后也不管事儿了,这后宫之中再没人能拿她如何,她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夏望站在她身后,突然开口道:“小姐,不如先将凤冠拆了再去见相爷,顶着这么重的凤冠我都替您累的慌。”
“不用拆,我不累。”苏语怜接了一句,又望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随后便迫不及待地,三步并作两步地踏出了内殿。
打眼瞧见了熟悉的身影,她克制不住欣喜地大声唤道:“爹爹!”
苏翎的目光自女儿的头发丝直到脚都细细端详了一番,才一拂朝服下摆,欲行下跪礼:“老臣给太后娘娘请安――”
还未等到他的膝盖触地,苏语怜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托起了他,语气急道:“爹爹您这是做什么此处是我的宫殿,又无外人在场,阿怜怎么敢受您如此大礼”
苏翎顺着她的力道直起了身子,一板一眼道:“老臣不请自来,实乃有事禀报太后娘娘。”
苏语怜闻言便对夏望使了个眼色,夏望会意,带领两侧站立的低眉顺眼的宫女太监们退下了。
殿内便只剩他们父女二人。
苏翎不轻不重地甩开了苏语怜搀扶他的那只手,冷哼了一声,“哼,太后娘娘有什么不敢的,既然当年敢偷着进宫选秀,今日怎么不敢受老臣一跪”
苏语怜一听他又要翻旧账,不由露出了讨饶的笑来,“爹爹,这事都过去多少年了,您怎么还气着呢,气性未免也太――大了吧!”说着又伸手去抱他的胳膊,撒娇地摇了摇。
这回苏翎到底没再舍得甩开她,语气稍微软了一些:“爹能忘记吗你瞧瞧你现在坐的位置,那是什么好位置吗那是将你架在火上烤!”
苏语怜笑容不减,拉着苏翎坐到了桌前,“我自然是知道的,当时情势所迫,由不得女儿做主。但是――”她眼珠子一转,又笑道:“既然楚琅他可以利用我,我也可以反过来找机会牵制他,至少让他不敢轻易动苏家。”
上辈子苏翎被以谋逆之罪处死,苏家满门皆受牵连。虽然这辈子,丞相大人不仅没有犯错,甚至可以算是立了功。但是,只想一手遮天的摄政王,真的会允许三朝元老的丞相继续总领百官吗
她能想得到的,苏翎又何尝不曾考虑过。但他听了苏语怜的话,眉头反而皱得更甚,神情也十分严肃,低声道:“听爹说,你在宫中切不可轻举妄动。摄政王他……不是你能轻易抗衡之人,你想做的那些动作,在他眼中都不过是小把戏,切勿触怒他。”
苏语怜心道,我自然知道楚琅的厉害之处,杀亲兄弟也不眨一下眼睛的人,能是什么好惹的人么但是,她会找到那个能牵制他的,能一击致命的东西。
但她此刻不能同苏翎多说,只好装作害怕地点了点头,“女儿也只是随口一说……爹爹您放心吧!”顿了顿,她问道:“对了,爹爹您今日来未央宫,可是有什么事要嘱咐女儿的”
“还能有什么事,爹就是不放心你。”苏翎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抬手碰了碰她的脸,“你今年才十八岁,便要在这深宫守一辈子的寡了,叫爹如何……如何……”说到最后,那把浑厚的嗓子哽咽了起来,苏翎匆匆别过了脸,隐隐可见布满细纹的眼角有泪花闪烁。
苏语怜心中一酸,一双漂亮的眼眸里瞬间被盈盈水光充盈,但她强忍着眼泪,扬起唇角笑了笑,将话题转移开去:“别老是说我了,娘亲可还安好大哥二哥呢,还有……还有五妹妹,大家都怎么样了”
父女二人又聊了一会儿,眼见着时候不早了,苏翎不敢在未央宫多待,只得起身告退。临走前,他又道:“爹不方便常常出入未央宫,但你娘总方便些,改日叫她进宫来陪你几日,应当没什么问题。”
苏语怜连连点头,应下了,亲自将苏翎送出了未央宫。
夕阳西下,她站在未央宫宫门口,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苏翎远去的背影。岁月不饶人,爹爹的身姿已不如三年前那样挺拔硬朗了。
“小姐,相爷走远了,外面风大,您还是回殿内吧。”夏望轻声劝道。
苏语怜收回了目光,回身,“替我卸了这身行头,摆驾仪元殿。”
仪元殿是历来大楚皇帝处理政务的宫殿,如今小皇帝年幼不能亲政,自然是摄政王入主仪元殿了。尤其今日登基大典方毕,等着摄政王处理的政事堆积如山,她若是想找他,去仪元殿一找一个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