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执愣了一下。
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双手却已本能地向他伸出一些。
眼前的少年见他张开手, 缓缓上前一步。
动作轻柔地抱了上来。
温柔却没有丝毫犹豫。
顾执还是头一次见他这样主动,手都慌张地在半空僵了僵。
又迅速反应过来, 轻轻回抱住他。
果然太瘦了。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哪怕喂了那么久,这孩子也还是不怎么长肉。
他不敢用力, 生怕伤到他, 只好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发丝蓬松柔软,被抚过时,向下微微陷下。
能感应到他脑袋的些许温度。
顾执知道他为什么这样。
毕竟从前那些撕咬过他的豺狼们,不知何时就会冲出来,且他们一个个都被逼入绝境,来势汹汹。
他是该害怕的。
陈雾本来只是想简单地抱一下。
可当真抱上,却又有些不舍得松开了。
他的侧脸贴着他的脖颈。
是让人安心的温热。
明明是该狠下心去报仇的。
可一想到今天走出家门,也许就再也见不到顾执了。
他就忽然有些难过。
最后再抱两秒吧。
再抱四秒。
不, 再抱十秒。
一片静谧中,耳畔忽然传来他的声音。
“如果你害怕的话……”
“我不害怕。”
像是为了说服自己,少年又低声重复。
坚定里藏了点抖抖的余音。
“我不害怕……”
“不会有事的。”
顾执叹了口气。
拍拍他的背,温声安慰。
“别说得好像要诀别了一样。”
诀别吗?
谁知道呢。
少年哑着声音, 收紧了手臂。
语气生硬。
“再抱一会儿。”
怀中的人似乎笑了一下。
少年能明显感受到他胸口的浮动。
然后,他听到他声音里的笑意。
“抱多久都行。”
不。
那是不行的。
陈雾看着眼前这熟悉的大厅,脑中不断闪过那夜满地是血的画面。
逃避是不行的。
如今多少人都恨不得他死,假如过分依赖顾执,只会把他都一起拖下水。
他当初就是因为逃避, 才会落得那样的惨状。
如今绝不再犯下同样的错误了。
陈雾暗自下定决心, 终于松开了他。
故意仰起脸, 一副神气模样。
“谢谢你的解冻,毒蛇现在该去咬人了。”
见他恢复,顾执挑眉想了想。
说:“既然奖励被兑换了,那就给个新的任务吧。”
好久都没听他布置过任务。
陈雾倒真有些好奇,想知道他这次又会要求什么。
“好啊。”
“今天我回家的时候,出来接我吧。”
他重新整理着领带,利索地穿好大衣。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不要受伤,乖乖在家等我回来,好吗?”
陈雾眼神闪了闪。
良久,才低声轻轻“嗯”了一声。
自从公司规模进一步扩大,顾执在外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
有时陈雾忙到半夜回来,都不见他人影。
一直要到早上,才会发现他躺在自己身边。
位高责任重,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陈雾目送他出门,自己也穿好衣服,带着几罐补充用的颜料往木屋进发。
今天天气又不是很好。
虽说不至于下雨,却暗沉沉的,将森林也照得格外凄清阴森。
连续走了将近两个月。
陈雾对去往木屋的路已经非常熟悉。
甚至能分辨出几棵比较特别的树。
最初每天要来这边时,他其实是不太喜欢的。
一大清早,早饭都没吃,第一件事就是先来回走个五十分钟。
这谁遭得住?
后来他想起小时候,母亲偶尔也会带他过来写生。
便也开始每每带些画具过去,到附近看看有没有母亲画过的景物。
木屋的最初用途,就是用来摆放画具。
父亲不希望母亲每次出门写生,还要带着那么多沉甸甸的东西,所以干脆造了它。
专门当个仓库用。
那天,陈雾和苏秘书第一次打开木屋大门的时候。
还能在满屋蜘蛛网里,找出一堆发霉的画。
母亲的艺术造诣极高。
这些画作虽然只是非常随意潦草的练习,但不论是速写还是油画。
笔力都非常稳重洒脱。
许多线条,都是需要作画者一笔构成,且力度与速度也需控制得当,这才能得到这样的笔触。
陈雾在这方面虽然也颇有优势,却始终学不会母亲那仿佛成竹在胸的气度。
他所画出的线条,仍没有母亲那样完美到令人惊叹。
有风吹过树林,扯着树冠发出海浪般深沉的簌簌声响。
陈雾感觉有些冷,不由拢了拢衣领。
最初,高矮胖瘦四个手下每天会在他之前去木屋。
主要是保护他。
但木屋附近也没什么可以隐藏的地方。
干等着特别无聊,要是碰上下雨就更惨了。
加上卜凉又没什么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