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见状之后,心中顿时不满,但是却没有明面上表现出来。
自己已经到了这个田地,若是苛责太多,怕是这最后的几十个弟子,就要散了大半啊!
他想了想,对着众弟子道:“匪兄匪虎,率彼旷野。吾道非邪?吾何为于此?”
这是什么意思?
却原来,孔子对着弟子们说《诗》里说:不是老虎,不是犀牛,徘徊在旷野,是何缘由?我的主张不对吗?为什么受困在这里?
众人喃喃,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
颜回却是忽然站起,他郑重的对着孔子行礼,然后开口道:
“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虽然,夫子推而行之,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夫道之不修也,是吾丑也。夫道既已大修而不用,是有国者之丑也。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
孔子听了颜回的议论,很是高兴,说:“好样的,颜氏之子,如果将来你发了财,做了官,我愿替你当管家。”
众人不由得对颜回投去了复杂的眼神。
怪不得颜回师兄最得老师的宠爱了。
这份宠爱,甚至就连一直为了儒门而四处奔波,提供钱财的子路都是比不了呢!
这马屁功夫,委实是他们难以企及啊!
孔子见到弟子们又有了几分生气,心中很是高兴。
他让子贡出来回答这段话。
子贡想了想,又看了颜回一眼,见到先生投射到颜回身上的目光,都是带着满意。
他脑筋一转,急忙道:“夫子之道至大也,故天下莫能容夫子。夫子盖少贬焉?”
孔子顿时不满意了,脸上的笑容也隐去了:
“赐,良农能稼而不能为穑,良工能巧而不能为顺,君子能修其道,纲而纪之,统而理之,而不能为容。今尔不修尔道而求为容。赐,而志不远矣!”
子贡灰头土脸的出来。
刚才他灵机一动,想要借机劝说一下老师。
子路的辛苦,他看在眼里。
今日子路为了他们的吃食,而委身高门大族,为被人做事。
但是,等拿到了钱财之后,却是又辞官不做。
如此,是在败坏子路的名声啊!
若是时间久了,对子路只有坏处,而没有好处啊!
是以,他才是借机劝说老师,是不是降低他的要求呢?
毕竟有着他们的宣传,只要自家老师愿意降低一下标准,那么他们还是很容易就跻身庙堂的啊!
而先有了位置之后,在慢慢求图改变,这不是很好的事情吗?
哪知道,子贡说了之后,就被先生臭骂了一顿。
甚至骂他没有大志。
子贡长叹一声,默然走出了孔子容身的破屋。
这是一间早已倒塌过半的房屋,墙壁早已倒塌了一面,甚至就连上面的屋顶都倒塌了一半,只剩下一小半茅草,顽强的留在了上面。
南坛岛是一个孤岛,岛上并没有田地人家,这一间房子,不知道是不是渔民打鱼的时候,用来歇脚的所在。
一众弟子看着子贡被骂,有人面色沉重,有人却是捂嘴轻笑。
子贡自是不理,他抱着肚子,站在院墙外,看着身后郁郁葱葱的树木,看着满地被采摘野菜而挖的支离破碎的地面。
远处波光粼粼,似有鱼虾跳跃。
他哀叹一声。
若是子路在这里,怕是会教他们寻了丝线,挖出蚯蚓,去湖中钓鱼为生了吧!
只可恨!
子贡听着身后传来的窃喜声,只觉得更加的烦闷了!
……
子路在市中买了黍米。
果然,集市上的黍米,价格已经上涨了一倍不止。
原本他以为吃了饭还能购买一石黍米的鼻钱,现在竟然只能购买了半石黍米。
还是陈米。
若是今岁的新黍米,却是只能购买三升了呢!
半石黍米,也不过是六十斤罢了。
子路孔武有力,他扛着黍米,走到了南坛湖边上。
六十斤黍米,子路扛了一路,却是并没有感到吃力,他原本是乘车过来的,只是那车驾乃是楚人所有,送他到了驿馆之后,楚人就返回复命去了。
“老丈,烦请载我一程!”
子路对着一个证躺在船头睡觉的船夫说道。
这南坛湖虽然不大,但是,却是隔绝了两岸,若是绕路,却是花费时间太多,是以,往来的民众,大都是会直接乘坐舟船,来往两地的。
正所谓哪里有需求,哪里就有服务。
南坛湖虽小,但是,因为摆渡也是一个营生,再说了,这个时代的摆渡人……
若是重要的关隘,还是一个小吏的出身呢!
南坛湖这里不重要,也没有再主要的道路上,是以,这边的船夫,就只是官府制定的人家罢了。
但是,这个摆渡的差事,却是能够世袭罔替了的。
子路一边说一边却是扛着黍米,上了船头。、
船只是一个小小的梭船,两头尖尖的梭船,就像是一个梭子一样。
船家就那样睡在船舱内,六月的日,照射在他的脸上,显得船夫越发的黑瘦了。
船上并没有棚,三截隔断,将瘦长的船体,分割成了四个舱室。
而船头和船尾那高出了一截的甲板上,却是一头系着船锚和舵,另一头上面,却是堆着一滩抛网。
显然,船夫的生意并不好。
那抛网,是他补贴家用的生计。
船夫睁开了眼,六月的骄阳,让他的眼神有了一瞬间的失真。
他眨巴几下眼睛,等到视线适应了之后,这才是惯性的开口道:“摆渡一次,一斤黍米!”
子路笑着摸出了一个鼻钱:“老丈,我只到湖中的小岛,这个足够了吧!”
湖中的小岛也就是一半的路程,而一斤黍米,价值却不到两枚鼻钱。
也就是说,就算是现在的物价,子路的这个交易,却是让船夫沾光的,
六月的阳,实在是太炙热了。
船家虽然张开了眼睛,但是,并不曾看清楚了来人。
闻言之后,他顿时使劲揉了揉眼睛。
终于他看清楚了子路的打扮。